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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离城

第十四章 离城

离开杜松尔特城已经有三四天的时间。由于走时的匆忙,没有购买地图,再加上辛不听劝告拉着自己的两个跟班冲进密林深处,因此尽管奔波了数日,实际上却依然逗留在杜松尔特城的周边地区。不过好在森林中野兽不少,天气转凉,又还没到冬眠的季节,在这个号称丰收的时节,辛三人自然也是饿不死的。

这会儿,辛又跟没头苍蝇一样带着自己的佣兵团满世界乱转,忽然鼻尖一抖,从满是清凉的丛林味中嗅到了一丝肉香,当即扒开木丛,猛虎般扑过去。跳出树林,印入辛眼中的是一条山坡,山坡上的灌木丛中藏了一个洞,肉香就是从那里飘出来的。在嗅觉的帮助下,洞口所做的一切伪装都形同虚设,根本挡不住辛腹内的那只馋虫。而当辛十分不客气地打烂洞外灌木之时,里面的人也就察觉到了外面的不善来者。

就如同城池里的卫兵般,发觉有入侵者,里头立刻警钟大响,咚咚咚咚地传出声来,惊散了辛的食欲。紧接着,不止是这里,从山坡的其他地方也奔出好多衣着简陋,手执卷刃斧刀的中年青年。这些人一个个人高马大,蓬头垢面,就像是数十年不曾洗过澡的野人似的。为首的一位光着上身,裸露着形如石块的粗大肌肉,脸上四五道刀疤令人望而生畏,再配上一个光头,活脱脱一个大流氓抢匪的模样。

为首的那人瞅了一眼辛,又看了看他身后的两个人,嘴角扬起一丝贬低的弧线,问:“你们是什么人?不知道这座山是我的地盘?”

辛说:“这种事我不知道,你们在吃肉吧?分我一块!”

贼头怒道:“小鬼,你没搞清楚情况吧?你们是怎么回事?过家家到这里来玩吗?”

辛说:“不是!我们是佣兵团!”

听到这个说辞,贼头冷笑道:“佣兵团?就你们?”

“没错!有意见?”辛的声音也一下子扩大了许多。

“这样啊,你们是佣兵团啊。”一边笑着,那贼头看上库斯娜的美色,眼珠子一转,似乎有了什么想法,低下头去看着小人儿辛,“你应该就是团长吧?你应该不会不知道佣兵团之间的神圣比试吧?”

听到这个话,辛一下子愣了,扭过头去看了看库斯娜,没得到答复,再看看罗尼,却得到了摇头。于是他转回来,瞪着贼头大声喊道:“没错,我知道!”话音一落,库斯娜和罗尼一起看向辛,两个人的眼神就像在说“胡说八道”一样。

贼头看了他二人一眼,又低头敲了敲辛那小孩子一般不服输的性子,大笑三声,高声说道:“不愧是团长,懂得真多。不过看你身后的两个不太明白的样子,我就给你们介绍一下吧。这个世界上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就是当佣兵团之间发生不可调和的冲突的时候,双方选定人数开始决斗。决斗的方式任选,按照两团之间输赢的总数来定胜负。败者不仅要名誉扫地,同时必须满足胜者提供的全部条件。如果拒绝的话,就会遭到神魔的惩罚!”

听着对方在乱喷口水,罗尼扭过头问向库斯娜:“真的吗?神魔什么的……这个世界有神吗?”

库斯娜面不改色,双唇开合,轻声道:“不知道。”

辛大声问:“你说吧!要怎么决斗?”

贼头说:“看样子你们也就三个人,不然这样吧,我们来一场比试。你们出三个人,我们出三个人,三对三,很公平吧?这样就算你们有两个人被打败了,剩下的那一个只要足够厉害,就可以反败为胜,怎么样?这可是对你们的大让步啊!”

罗尼轻叹一口气,“让步?我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么不要脸的说辞。”

“快点开始吧!你们的肉我要定了!”大喊着的辛压低重心,自然做出了马步的姿势。而库斯娜和罗尼也上前三步一左一右立在辛的两侧。罗尼瞧了一眼四周,果然看到周围的人都在捧腹大笑。想想也清楚,一个仅有三人的小团体如今居然要和不知在这里盘踞了多少年的山贼发生冲突,的确是个正常人就能立刻想到那悲惨的下场。

辛抬起头来,看着面前洋溢着得意笑容的贼头,喊道:“我们已经准备就绪了,你们派谁出战?”

看着至今尚未反应过来中计的小娃儿辛,贼头忍住笑意,向边上歪了歪头,两个体格不亚于他的壮汉排众而出,左右分开,正好迎上库斯娜和罗尼两个瘦小的身子。随后,贼头自己也上前一步,对着辛说:“胜负由战斗来决定,武器自备,不接受认输,只以站立或躺下作为区分,明白吗?”

“开始吧!”辛叫道。同时,山贼群也自发组织了起来,一个人高声喊了句“开始”,其他人全部手舞足蹈,或吹口哨,或学猴叫。而就在“开始”这个音落下的当间,库斯娜和罗尼同时冲出了脚步!

库斯娜三步上前,握紧右拳,在贴近黑色大汉的瞬间猛然出招。明明只是一记攻击腹部的直拳,却因为库斯娜的天生巨力而拥有了开山裂石之能。尽管努力压制了力道,可仍旧使得那个背负黑色重剑的汉子在来不及反应的情况下轰然倒地。

罗尼那边也是,轻松一闪到了对方身后,扬起左手,一记手刀直击对方后颈,同样是在开始的一瞬间就结束了战斗。周围的人喊得兴起,完全没有注意到场中发生的事,而等到他们一个接一个都安静下来的时候,时间已经过去了五六秒。罗尼看向那些呆楞住的人,摊着双手说:“团长是笨蛋这点我没法否认,但我们可不是,反正你们一开始也没有打算遵守所谓的游戏规则吧?要上的话,趁早来啊,别拖延时间了。”

罗尼一句话如同一盆冷水浇灭了所有山贼图谋不轨的心头**,论战力,论计谋,自己所有的一切都被对方踩在脚底,根本无力去抵抗,就连反对的意思都无法提起哪怕一丝。手下人各个打起了退堂鼓,身为贼头的那个人虽然并未退缩,但手脚已经不似之前那样自然,一张还没有闭上的笑嘴此时看上去也像是冻僵了一般硬邦邦的。

战前的口头协定每一个人都听得很清楚,本该是三对三的战斗,却成了三对一的虐杀,就数字来说,并没有和山贼们的打算有出入,只是胜负的双方换了一个位子,仅此而已。左右分立的库斯娜和罗尼自然向着贼头的方向看去,脚步没动,手臂也没有挥舞,可就是这么单纯地用眼睛看着,就在贼头的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一直在最中间的辛正在做着侧压腿,压了几下后,他站起来,又活动了一下自己的双手十指,同时说道:“库斯娜,罗尼,你们别出手,这家伙交给我就好了。”

罗尼问:“你行吗?对方的身高可是你的两倍,身板也比你宽了两倍啊。”

辛绷直了身子,又做起了左右弯腰的动作,说:“没关系没关系,比他个头更大的熊我都不怕。”话音刚落,辛忽然停下了动作,抬起头来看向贼头道,“大叔你也稍微注意一下比较好,太久没有跟狗熊打架了,有点不好掌控力量,这样吧,我会打你的肚子,你只要防那里就好了。”

一听到辛这么说,贼头也不敢打包票骗自己说对方是在故弄玄虚,当即叫两个小弟到山洞里去搬出一个最厚的铁盾来。这块盾完全由熟铁打造而成,面积不大,却硬的像是城墙砖,号称能够抵挡住大炮的攻击。当辛的准备动作完成以后,贼头也卖力地扛起了这个圆盾,有些吃力地举到了身前。

举起紧握的右拳,前跨一步站稳在贼头铁盾的面前,辛深吸一口气,猛地将右拳直直打上黑不溜秋的盾牌。宛若撞钟的洪亮声响顿时四下传开,惊得山下林中一片黑鸟扑腾起飞。大响过后,紧跟着就是咣当一声,贼头和铁盾一起倒在地上。盾是好盾,一点没坏,贼头却鬼哭狼嚎地满地打滚。众人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老大的双臂不断向外冒血,而且右腕脱臼,左小臂更是完全丢了下来,显出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没有骨折,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众多山贼一起簇拥而上,将老大和昏厥的两个人抬起来,送入山洞当中。罗尼在嘲讽之余,也无法压制住对辛投去惊讶的目光。将力量穿透过表层,直接打入目标柔弱的体内,这可是一门很高深的功夫,光靠师傅讲解是不可能学会的。无论是笨蛋还是天才,只要没有悟性,就绝对无法掌握。对面的库斯娜没有过多地在意这一点,她只是面无表情地捡起被山贼们丢下的那柄黑色重剑,似乎很是满意。库斯娜并不算很高,但也要比辛高出半个头多,而那柄黑剑的长度将近两米,就算她斜着背在身后,也是不小心就会磕到地面的。然而她却不管这些,就地找了个合适的剑套,用皮带束好绑在身上,随后将那柄黑色重剑收入其中,又像是买衣服的小姑娘那样原地转了几个圈,眼看没什么问题,才心满意足地走到辛的身后,什么话也没说。

罗尼瞧了瞧她的战利品,那把重剑就算是男人来挥舞都慢地可爱,但库斯娜却能毫不费力地背着它走来走去,而脚步声还是一样微不可闻。单看着一点,库斯娜的实力就已踏上深不可测的台阶。

团长辛虽然是个笨蛋,却是个天生的战斗行家;前辈库斯娜沉默寡言,但任何事都无法瞒过她的双眼。相处不过一周的时间,这两人就给了罗尼太多的震撼。那种感觉很奇妙,和他们在一起就似乎就能天不怕地不怕,而一旦与他们站上对立面,后果便不堪设想。

山贼们全部都躲进了老巢,库斯娜捡到了满意的武器,罗尼知道了自己想知道的东西,一切都很好,唯有辛望着洞口呆愣发傻,直到罗尼伸手去敲他的脑袋,他才扭过头来两眼含泪地看着罗尼,说:“手好痛,我想吃肉……”

“果然就算是你也是会有痛觉的啊……”

“好饿……”

“不痛了?”

“好痛……”

“到底是哪个?”

“好饿……也好痛……”

“走吧,在这里也没有东西吃。”最终,库斯娜发话,停止了罗尼和辛之间那毫无意义的对话。

三人刚刚转身,山洞内突然蹿出一个人,全副武装地躲在洞口,冲着辛三人的背影大声喊道:“你们……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辛扭过头,咧开笑嘴,深吸一口气,喝道:“我叫辛·兰德维克,是自由骑士团的团长!”说完,三人继续前行,身影很快就被树林的绿荫吞没,再也寻觅不见。而那名站在山洞口的山贼却是惊疑参半地望向他们离开的方向,无论是辛·兰德维克这个名字还是自由骑士团这个名称他都没有印象,压根儿就没有听说过。但是他们的老大被一个小孩子从正面击败却是不争的事实,这个黑暗的经历一旦保守不住,那么这一窝的山贼从此走到哪里都会成为别人的笑柄。如果对方是大名鼎鼎的人物那倒还好,可那三个人偏偏不是。恨恨地捶打了岩石洞口壁一拳后,那人失魂落魄地返回洞内,找自己的同伴报告去了。

又在森林里迷路了两天后,辛终于凭借着自己的嗅觉,再一次将团队带了出来。很幸运,这一回他们没有碰到一样的山,出现在三人眼前的是一条陷着马车辙印的泥土道路。罗尼上前蹲下,伸手轻触土地,同时丈量了一下两条辙印的间距,站起身来,没有理会翘着鼻子自夸自擂的辛,直接说道:“看来我们还是走错了,这是军用马车的痕迹,左边或者右边,必然会有鲁尔斯王国的军用设施,贸然靠近是会被当间谍抓起来的。我们要……”

“怎么办”三个字还没从罗尼口中滑出,辛就忽然走上土路,向右转了方向,大声道:“往这里走!”

“为什么?”罗尼忙问,“我不是才说了会有被抓的危险了吗!”

辛目光直视着前方,喊了一句“好吃的东西在这边!”后立刻放开脚步狂奔起来。库斯娜看了罗尼一眼,什么也没说,跟上辛的脚步。罗尼象征性地伸出左臂做出要阻拦的姿势,然而辛和库斯娜早已跑远,根本没可能拦下来。长叹一口气后,他也只得跟上去,如果真的碰到了军队,把辛和库斯娜都抓起来,对罗尼来说也是一件天大的麻烦事。

辛的运气不错,顺着土路一直跑,不过半个小时的路程,就已冲出了森林的区域,取代棕色和深绿色的是一大片黄绿色——那是成片成片几近成熟的水稻。在稻田的中央,那条泥土小路笔直延伸,直至不远处的一个村落。两旁的田里,都有头戴遮阳斗笠的农民在劳作着,然而当他们看到辛三人从森林中冲出来的一刹,或躬身或匍匐,立刻隐匿在满是黄绿色的水稻中。辛不管这些,他所闻到的便是这水稻清香,如今亲眼目睹了师傅口中所谓的稻田,早已兴奋得身不由己,这里看看,那里望望,好不欢乐。

对方是农民,就算手中拿了锄头钯子作为武器,库斯娜和罗尼一样不会把他们视为对手。然而就算实力不济,他们身上散发出来的敌意还是很清楚地传达给了他们两个人。因此两边人马除了辛之外,都没有擅自行动,到处乱跑。

突然,一道锐利破空声突兀响起,就在库斯娜和罗尼一同扭头的刹那,一支不过手掌长短的竹箭准确无误地扎入辛脚尖前三寸的土地中!被吓了一跳的辛蹲下身拔出那支小箭,颠来倒去看了半天却没发现有什么特别之处。就在这时,小路尽头的村口传来一个小孩的声音:“不许再动了!不然的话我们会射穿你的手臂!”

拿着个简易的扩音设备,穿着麻布衣服的鼻涕小鬼扯着嗓子大吼道:“刚才那一发只是警告,听清楚了没?”这句话刚说完,就看那个小不点忽然扭过头,也没放下扩音器,就对着大喇叭喊:“妈妈!我在这里啊!很快就回去吃饭!”完了后他又转回来,冲着村子外喊道:“不准过来了听到没有!”

小孩子的话并没有多少效果,然而罗尼看着辛手中抓着的竹箭,再扫过村口瞭望塔上的那个身影,心中的惊骇根本无法用言语来表达。弓弩的有效射程不过两百米,而辛所在的地方到村口足有三百米之遥!毫无疑问,对方是个非常厉害的弓弩手!

就在罗尼思考的时候,瞭望塔上的人抬起了手臂,遥对着辛的大腿摁下机括。只听“嘣”的一声弩弦归位闷响,又一支竹箭割破空气,直扑尚未反应过来的辛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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